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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齊勇:中外生死智慧與儒學的生死觀

來源:儒家網 2022-03-14 16:50:00

  按:本文為郭齊勇先生2009年9月11日演講于佛山市圖書館實錄。

  

各位女士、各位先生:

  大家好!謝謝各位周末的晚上聽我聊聊關于生命與死亡的問題。我今天主要給大家介紹一下中外思想家的生死智慧,并將我覺得非常好的書借機介紹,請大家分享。

  美籍華裔學者傅偉勛,他曾是美國天普大學的教授,后來又在臺灣南華大學當教授,他也是我的老師蕭萐父先生很好的朋友。傅先生已經故去了,他寫過一本很暢銷的書《死亡的尊嚴與生命的尊嚴》,是在他患上癌癥,化療之后寫的。該書從臨終精神醫學講到現代的生死學,是一本關于生命的頌歌,也是瀕臨死亡的體驗。臺灣有一位很有名的社會心理學家楊國樞,他評價說這是一位不平凡的人寫的不平凡的書,作者不只是靠自己的學識來寫,也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寫這本書。我們知道很多人有所謂的知識,但有知識的人不一定有智慧,智慧的養育要用我們的心、要用我們的生命去體驗。所以,今天我的演講分三個部分,第一個部分先向各位朋友介紹傅先生的這本書。

  一 生命的品質與死亡的品質是一體之兩面

  佛家講生老病死都是人必然要闖過的關口;莊子講“氣論”,以氣聚和氣散,來說明人生在世其實有如浮生,就像寄托、寄養一樣,是一個短暫的過程。而我們今天的社會是一個高齡化社會,而且是一個現代化的、緊張的社會,一個科技迅猛發展的社會,它迫使我們今天的人遠遠比古人更加能感受到生命的孤獨無依。壽命的延長使我們今天很多七十多歲的老人在侍奉九十多歲的老人,壽命的延長也使死亡的負面心理糾葛延長。退休之后的準老人、很多衰弱或健康的老人、絕癥患者,他們的日常生活,尤其是他們精神心靈的安頓,成了很大的問題。在我們今天這樣一個現代社會,很多人都要考慮這個問題。

  這些年我也經常去看望一些病人、老人,也料理過師長和親人的后事,我看到這種現代化機械化的處理病重、臨終、料理生前身后事的方式,的確使我感到,“生命的死亡”是一個揮之不去、纏繞我們內心最大的問題。現代社會處理死亡和疾病,特別是嚴重的疾病,它的許多方式是機械化、非人性化的。很多我們探望、服侍的師長、親人,在他們生命的最后關頭,本已恐懼、不安;然而現代化、機械化的處理臨終和處理死亡的方式,令他們更加的惶恐、脆弱。現代人面對生命的最后關頭,就是處于這樣一種境地。

  每一個人都會面臨自己的死亡,然而除了自我擔當,還有誰可以替代?那么我們在服侍親人和朋友度過他們生命的最后一段的時候,我們如何營造一種氛圍,幫他平心靜氣、從容不迫而又具有人性尊嚴的離開他所生活過的、依戀著的這樣一個世界?在這本書里,傅偉勛先生說,現代人天天講所謂生活的品質,卻往往忽視了生活的品質應當包含死亡的尊嚴,或者死亡的品質。生活的品質與死亡的品質是一體之兩面,是不可分開的。在高齡化社會,需要贏得生命的尊嚴,也同樣需要贏得死亡的尊嚴,這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一種訓練。

  我們當然希望現代化的醫學手段越來越高明,但是當我們看到身患重病的人全身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,在依靠機器延長生命的時候,有時候我們覺得人活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了尊嚴。我看到所謂現代化的殯葬事業(當然因為要考慮傳染病的問題,現在密集型的建筑布局和人口眾多,不允許我們像過去那樣,親人遺體能夠在家里多停一段時間,然后再安葬),以機械化的方式處理我們的親人、師長、朋友的遺體:冰柜里面一放,水一潑就是所謂洗了,然后冰柜里面一放,然后爐子一燒。這樣的過程確實使我們感到,我們所謂生活的品質,人生的尊嚴,其實應當包括瀕臨死亡之前的尊嚴和料理后事的品質。在這里,古代的喪禮葬禮祭禮有很多方面值得我們借鑒,其精神是孔子講的“事死如事生,事亡如事存”。

  二 東西方宗教對生死問題的關注

  西方的死亡學和東方的儒釋道、西方的基督教等,從這樣一些生死智慧中產生了一種所謂現代的生死學,目的是探索超越個體生死的一種終極真實。我們要發現生生死死終極的意義,定義人生的終極目標,我們開出適當可行的解脫之路,從而使我們每一個人從信念、信仰上有一種終極的承擔,這恰好是世界各大宗教以及我國儒釋道三教為學的根本。

  我們的儒釋道三家和西方的宗教或者西方的哲學還有所不同。佛教的終極關懷,告訴我們如何轉迷開悟。我們俗人有太多的無明,不只是生死,還有貪、嗔、癡、慢、疑、惡見等等我們排解不開的很多東西,有很多這樣那樣的欲念,功名利祿的考量等等。佛教的緣起性空學說所講的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要空掉、要破除的就是我們的這些執著。基督教認為人生來有罪,基督教的終極關懷,在于如何洗刷原罪以獲致永生。儒家的宗師所憂之道,是天命之道或者道義之道,也關系到生死問題和生死的態度。儒教、儒家,在中國不只是一種世間的、人文化的道德倫理,它有更深層的天命或者天道作為背景。儒家的終極關懷,它所講的天命,在體認生命意義的時候,其實也具有一種宗教的性格。所以孔子講三畏:“畏天命,畏大人,畏圣人之言”。道家和禪宗更是參破生死。

  三 東西方文化智慧中超脫世俗 追求生命意義的精神力量

  世界上各大重要的思想、文化,各大重要的宗教,他們無不對生死問題加以關注,因為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面對著死亡的挑戰。那么我們如何憑借東西方文化智慧中那些高超的、宗教的、道德的高度精神力量來超越、克服俗世的很多煩惱,像佛學所說的,化煩惱為菩提?我們怎么樣來破解我們念茲在茲的、放不下的很多俗世的追求,而獲得安身立命,乃至獲得老子所說的“死而不亡”,乃至獲得佛教所說的精神解脫?

 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,然而世界上很多偉人、中華民族很多的志士仁人、文化大家,他們雖然死了,但是因為他們的功業,因為他們為老百姓所做的事情,老百姓總是紀念著他們。他們的生命雖然短暫,有限的生命卻獲得了無限的價值,這就是老子所說的“死而不亡者壽”。從最終的去向來看,基督教的最終去向是永生的天國。從古希臘的源頭到后來的宗教文化,西方文化和中國文化有很大的不同。西方文化中,超世俗的天國和俗世的人間,天和人之間有著很大的鴻溝,而中國文化則不一樣。再看印度。印度教講輪回,最后歸于梵我或者神我的合一。佛教它是一種涅槃的解脫,所謂涅槃,是一種最終、最后的自由境界。菩提是智慧,所謂煩惱即菩提,就是在凡俗的生活中,在我們每個人都面對的生老病死和所有家庭社會俗務的過程中,達到解脫的智慧。

  道家,尤其莊子,所強調的是與道同一,“天地與我并生,而萬物與我為一”。大鵬神鳥,最初它只是一個小小的魚子,通過變化成為大鯤,然后成為大鵬,可以翱翔九萬里之上的高空,最后飛向南冥天池這個理想的世界。從莊子所描述的逍遙之游,或者齊物之論中可以看到,道家是用一種齊萬物之論的智慧,使我們世間的很多爭執、計較、煩惱得以超脫。莊子妻子死了,他鼓盆而歌;莊子又借骷髏托夢的故事,講人死了沒有牽累,沒有勞碌,安逸得和天地一樣長壽,超過了南面為王的快樂。我們知道莊子有很多的故事,莊子和惠施在濠梁之上,看見水中的魚快樂的游著,他們兩個抬杠起來。一個說:魚很快樂呀。另一個說:你怎么知道魚快樂呢?這個就說: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?那個說:我從你的問話中我就知道你問的前提是,你承認我可以知道魚的快樂。莊子和惠施是好朋友。有一次,在魏國的國都“梁”這個城市,魏王任命惠施為宰相。惠施一時糊涂,害怕莊子來搶他國相的位置,于是命令人守住城門,不讓莊子進來。哪知道莊子不請自到,到他府上坐著等他下朝。惠施回來以后,很驚訝地看到莊子在他家里坐著。莊子跟惠施講了一個故事,他說有一個老鴉,找到了一只腐爛的臭老鼠,叼著臭老鼠偷偷的想自己吃掉。其實不過只是一只臭老鼠,他卻害怕高貴的大鹓鳥來搶它的臭老鼠,一張嘴說話,結果臭老鼠掉了,他本來想說“你不要搶”。莊子是以此來比喻,你是一個諸侯國的相國,這個事情對我來說根本不被看重啊,如死老鼠一樣,我怎么可能來搶你的相位呢?所以《莊子·大宗師》里面講到,南伯子葵請教神女,神女通過三天的修煉能夠放下外物;通過五天的修煉能夠“外天下”,把天下都放下;通過七天的修煉能夠超越死生,能夠見獨,即見到道體。以上講了一點道家莊子的生死觀。

  再說儒家。孔子一生73歲,孟子一生84歲。孔孟作為儒家的代表,在他們的生命中,曾經遭遇過很多坎坷和波折。孔子周游列國14年,到陳國、蔡國時,面臨絕糧的境地。在宋國,他和他的弟子在大樹下演習禮儀,司馬桓魋(也叫向魋)把這個大樹砍倒了。面對這些危險,孔子非常坦然,因為他有一種最高最終的信念在支撐著他。他說:“天生德于予,桓魋其如予何?”意思是,老天把這個德性放在了我心中,司馬向魋能拿我怎么樣呢?他在匡地的時候,因為他長得很像陽虎,匡人誤把他和他的門徒都拘押起來了,他也是心地坦然的說:“天之將喪斯文(指文王所承的三代文明)也,后死者(后文王而死者,孔子自指)不得與于斯文也。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意思是老天如果要喪失掉華夏文化的話,那我作為后死者,我怎么能夠了解、學習、繼承華夏的文化呢?老天要是不失掉華夏文化的話,那匡地的人能拿我怎么樣呢?儒家學者把華夏斯文的傳續作為自己的使命,雖然他們自身的生命要面對很多沖突、死亡的危險,但是他們心地坦然。因為他們背后有一種終極的東西、有一種最高的信念在那里支撐著他們。

  現代學者梁漱溟先生也是一位有骨氣的人,他在抗戰期間代表民主黨派在香港辦《光明報》,太平洋戰爭以后香港淪陷,他坐著小木船從香港返回廣西。當時大風大浪中一葉扁舟,船夫都非常緊張,他卻說“沒關系,我不會死。我還有幾本書沒有寫出來,老天不讓我死,我不寫出這幾本書后人怎么理解孔子呢?”梁先生他就有這種自信。1974年文化大革命中,全國人民批林批孔,梁先生在全國政協學習會議上說,你們批林彪可以,但是不能批孔子,孔子代表的是中國文化,孔子不屬于他一個人,孔子屬于全中國人民。當時有人呼口號說“打倒梁漱溟,梁漱溟不投降就叫他滅亡!”梁先生脫口而出的是:“三軍可奪帥也,匹夫不可奪志也。”梁先生等人是追求生命的意義和尊嚴、追求死亡的意義和尊嚴的人,堪為世間的楷模。

  四 終極目標是改變人生的強大力量

  一個人一旦有了終極目標,他就可以像孔子那樣知其不可而為之,他會產生為實現這個目標而獻出自己生命的期望和愿望。而且在實踐上,他會徹底改變生活的方式和態度,以此來實現人生的價值。每一個生命都是渺小的,面對蒼茫的宇宙,面對無限的時間和空間,人總是孤立的、孤獨的、無奈的。

  即使像釋迦摩尼、孔子、孟子、老子這樣一些偉人,他們的一生也是短暫的,他們在世時也有很多的不順利,很多的坎坷與困頓。孔子說:“吾少也賤,故多能鄙事。”他小時候爸爸就去世了,他十多歲時媽媽也去世了,所以他很小的時候就做很多粗活;他一生奮斗,為理想知其不可而為之,遇到了很多困難。他對他的門徒們說,他的道是否大行于天下,或者他的道是否不行于某個諸侯國或者當時的天下,那都不要緊,重要的是他要奮斗、要努力,他要為我們的文化、為我們的社會理想和人生的理想而不斷奔走呼號,這就是所謂終極的承擔和終極的獻身。他有一種轉化自己人格的強大力量。

  譚嗣同,當時他完全可以逃掉,日本領事館已經給他安排了后路,但是他不能走。他說“我不走”,“我以我血薦軒轅”,他要用死來喚醒當時已經麻木的社會民眾,來喚醒大家支持維新變法。所以這都是有了終極信念、終極目標的人。我們知道有沒有信念、有沒有目標,人生是大不一樣的。

  佛教的意識,我們可以用憨山大師所說的“生死大事”四個字加以概括,所謂“非于生死外別有佛法,非于佛法外別有生死”。佛教要我們面對最終關頭,讓自己得到心靈的安頓和人性的進化。因為他們要昭示的是,佛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。云門禪師說“日日是好日”。即使這一天你過得不好,遇到了交通的擁堵或者股票下滑等等,但是佛教的智慧讓我們把每一天都當好日子來過。馬祖道一禪師說“平常心是道”。人生之旅,雖如“古潭寒水”,然而只有領悟了“死”的意義的人,才能珍惜人生,懂得愛人、做人、求知和責任,懂得何謂人性和生命,才有智慧和勇氣去擔當一切的挑戰和痛苦,從而使自己活得有價值、有尊嚴、有意義。

  五 思考死亡,升華心靈;尊重生命,回歸本真

  我們讀過托爾斯泰的《伊凡·伊里奇之死》,他用獨特的生死體驗的心靈寫照來表明這種心靈的升華。西方的哲人海德格爾說“向死而在”,只有面臨死亡才有生命的意義。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的電影《活下去》里,主人公渡邊也是這樣,生命在他的心路歷程中,在他面對死亡的實踐之中,煥發出光輝。我們的生命存在的一天,就是我們必須充分生活下去的一天,直到我們告別人間為止。我們只有秉持積極正面的人生態度和行為表現,才能體現我們對于生命真實自我的肯定,才能完成我們人生的責任。

  海倫·聶爾寧在1992年她88歲高齡時,出版了自傳性的著作《美好人生的摯愛與告別》,回想了與年長她20歲的先生的美好愛情生活和奮斗歷程。她說,參與愛的生活和深愛他人就是最大的人生報酬,愛心的表現是無止境的,摯愛與告別都是生命的因素。他們所昭示的是死亡之中的甜蜜,或者甜蜜即是死亡。以上我轉述了傅偉勛先生的話,有關于儒道家的也有我的心得。傅先生的著作告訴我們,死亡的含義其實可以延伸擴大到精神自我和情感自我的死亡。對于有些人來說,離婚、失戀其實無異于一場場小的死亡,在這個過程中,總是要經歷這樣的五個階段:開始是否認和孤立,然后是憤憤不平,接著是討價還價,再就是消沉、抑郁、憂郁,最后是接受現實。

  如何本能的去承擔生命的苦難和人生的使命?傅先生覺得,其實每一個人都要不斷的積累、培養豐富的生活經驗,同時品味、領悟死亡的內涵。直面死亡、體驗死亡,當然我們要更加尊重生命,更加不要輕視自己,特別是自己的生命。比如,我們現在每到五月,有個別大學生或者研究生輕生,這是國家、民族、社會的損失,對于他們的家長來說,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。那么我們就想到,對于一個青年人,其實也可以進行這樣的教育。

  比如《孝經》里講“身體發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之始也”,我們都是人之子女,大孝的開始其實是尊重你自己的“身體發膚”,你的身體健康和安危是父母最重要的關注,你活得好不好是親人最掛念的事情。我們要為他們,也要為自己去尊重生命,遇到坎坷、遇到壓力與競爭,要想得更開一些。那么對于死亡,我們如何去鍛煉、去體驗?其實死亡并不是等到老年才去考慮的事情,我們把自己整個的生命投入到生生死死問題的主體性的探索中,才可以發現一條不依傍于任何外在力量、外在客觀條件,可以大徹大悟、精神解脫的道路。這些就是莊子和莊子學派在《莊子》三十三篇中,通過大量寓言故事所描繪的生死學的貢獻。世俗的生活絕對不平坦、不公平,絕對有很多差距、矛盾、斗爭、計較,他要我們把這些東西看作是齊一的,就像我們在飛機上俯視地面的時候,我們在地面上感覺到的很大差別的東西,已經不是那么明顯了。莊子教我們有一種超越生死、破除生死對立的智慧。這種智慧在陸王心學、在禪宗那里得到進一步的發展。

  文化大革命中過世的西子湖畔一位偉大的思想家、書法家馬一浮先生,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學者,新儒家三圣之一,深通佛學和理學。他經歷了抄家等很多的痛苦,最后臨終之前寫了一首詩:“乘化吾安適,虛空任所之。形神隨聚散,視聽總希夷(希和夷是老子道德經中形容看不見摸不著的道德)。漚滅全歸海(漚和海之喻是佛教華嚴宗的一種比喻),花開正滿枝。臨崖揮手罷,落日下崦嵫。”太陽總是要落到崦嵫山下的,人生總是要離開這個世間的。他在亂世之中,從容、灑脫的把儒佛道的生死智慧融入了人生。盡管我們有很多的不安、很多的恐懼,人總是要回家的,我們如何恬淡愉悅地回歸生活的本身,展現人性的美好,這就是生死哲學的意義。

  六 死亡哲學是人生哲學的深化和拓展

  第二部分,向各位介紹另一本書,我的同事和朋友段德智教授的《死亡哲學》,90年代初在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,最近北京大學出版社又再版,是極有價值的書。死亡是一個斯芬克斯之謎。自從有了人類關于死的恐懼、悲哀、困惑、反思和各種方式的處理,生死問題成為人類心靈、民俗和文化的經久不衰的課題。段先生講,死亡哲學其實是人生哲學或者生命哲學的深化和拓展,之所以如此,是因為只有具有死亡意識的人,才有可能獲得人生的整體觀念和有限觀念,因而克服世人難免的怠惰、消沉,萌生出生活的緊迫感。

  死亡的意義或價值問題,說透了,它是一個賦予有限的生命以無限的永恒的意義和價值的問題,因而歸根到底是人生意義和價值的問題。柏拉圖說“哲學是死亡的練習”,叔本華說“死亡是哲學靈感的守護神”,雅思貝爾斯說“從事哲學就是學習死亡”。我們的《易傳》講“原始反終,固知死生之說”,這也是一種高明的見解。中國文化尊重生命、尊重天地之間、宇宙之間有一個偉大的精神生生不息,中國文化華夏族群的文明也是生生不息。在這個背景之下,他正視死亡,因而強調只有超越、消解死亡,才能最后達到人與天地萬物同體的境界。

  王陽明的《傳習錄》講的是,如果我們對生死念頭看的透、看得破、透得過,我們這個心之全體才是流行無礙的,這才是儒家所謂盡性致命之學。西方在文藝復興時代、在啟蒙時代有很多的哲人,他們的反思是,人生不再意味著忍耐、受苦、消極無為,而是可以依靠自己設計,過得生氣勃勃、轟轟烈烈、奮發有為。這是面對死亡,反省了生命的個體性和有限性,才給生命以內在的價值,這就是所謂“借死來反觀生,以生來界定死”。人類的生死觀在啟蒙時代以后發生了質變,黑格爾《精神現象學》說:“假如精神害怕死亡,他就沒有勇氣直面自己的應當被否定的方面”,他說“所謂承擔死亡,就是不要害怕死亡,也不要躲避死亡,而要敢于去否定自己應當被否定的方面,不管自己經受怎樣的風險和精神痛苦也在所不辭”。黑格爾所說在“死亡中得以自存”,他所強調是,通過自我否定,求得自己更大的生存和發展,因為人最難戰勝的是自我。

  其實老子哲學也講到如何戰勝自己,不斷超越自身、回歸自身,不斷否定自己、實現自己和認識自己。在西方死亡哲學中,自由的原則和個體性的原則,是死亡意識向生命意識、道德意識和文化意識轉換的樞紐。我們界定的自由,有政治上的、社會學上、美學上的,有哲學上的各種關于自由的定義,但是所謂的自由其實也是一種被限制。孔夫子尚且說“從心所欲,不逾矩”,無論我們如何界定個體,它都離不開社會群體。

  康德強調的自由是道德的自由,那是自己跟自己下命令。康德提出“自由人自己選擇去死”這樣一個死亡哲學的重大命題,他強調的是意志自律。康德給自己寫的墓志銘說:“位我上者,燦爛星空;道德律令,在我心中”。他說道德的自由總是自己決定自己,而不是別人,不是他在的力量決定自己。這種所謂意志自律,并不是一種張狂的自由,而是在道德層面上,自己如何去選擇是道德的行為還是非道德的行為,這樣一種自己決定自己的自由。而在社會層面上的自由,又是不逾社會規矩的。所以康德哲學講,我們如何要求人們,把死亡方式的選擇,自覺建立在超乎于個體的普遍利益和普遍道德準則的基礎之上,這是兩方面的統一。

  黑格爾對人格提出了一種頗具特色的解說,他說:“一個不曾把生命拿去拼了一場的個人,誠然也被承認為一個人,但是他沒有達到他之所以被承認的真理性作為一個獨立的自我意識”。也就是說:他不僅承認生命的自我否定,尤其要承認在啟蒙哲學中所非常肯定的我們,如何去拼搏、如何去實踐生命的價值和意義。他所強調的是近代啟蒙以后的人的一種主體性的張揚。以上是段教授的書的要點。

  七 儒學的生死關懷及其當代意義

  前面我們介紹了傅偉勛教授的著作和段德智教授的著作,現在我們談談儒家文化中有關生死的關懷以及它的當代意義。這是我的學習體會。儒家的生命意識、死亡哲學的第一個方面是“尊重生命”。孔子講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;“危邦不入,亂邦不居,天下有道則現,無道則隱”。當時他的門徒中,子路非常好勇,他經常告誡子路要尊重生命,不要暴虎馮河,不要去無畏地犧牲。子路最后是死于衛國的內亂,孔子聽說他去了,就知道他可能回不來了。子路被人亂箭射了以后血流滿面,死之前他還端正了自己的帽子。孔子講的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,其實是說中國文化、中國哲學更加重視的是“生”,面對生,如何實現生命的意義,不要輕易的去消耗掉自己的生命。

  戰國的時候,刺客輕生成為一種時尚,孟子為當時人戒,指出“可以死,可以無死,死傷勇”。“勇”不是去拼死,可以死可以無死,我們不要輕易地犧牲生命。他甚至告訴我們,知命者不站在危墻、危巖之下,因為會坍塌。《孝經》講“身體發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之始也”。《周易·系辭傳》講“天地之大德曰生,生生之謂易”。“周易”之“易”,一名而含三義:變易、不易、簡易。天地萬物一體的易道、變化之道,變化之中又有不變的原則,這個原則又很簡約,所謂《周易》是有變易、簡易、變易之中有不變易的原則的意思,這就是古代哲人所體會的天地、宇宙、乾坤、山河大地,草木鳥獸生生不息的這種過程。天,乾元之德,是大生之德;地,坤元之德,是廣生之德。而人,所謂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”,“地勢坤,君子以厚德載物”,是說學習天德天道和地德地道的品格,我們的創造性才可以和天地的創造性相配合、相媲美。我們效法天地、德配天地、弘大天性,來全面發揮人的秉性和潛能,就自然有一種周易所昭示的剛健有為、自強不息的精神,這是儒家珍重生命、主張積極人生的傳統。同時,要有承順性,被接受性,又要寬容大度,包容各種人,這叫“厚德載物”。

  《中庸》講:“唯天下至誠,為能盡其性。能盡其性,則能盡人之性。能盡人之性,則能盡物之性。能盡物之性,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。可以贊天地之化育,則可以與天地參矣。”這是說,圣人能夠把天下的這種真實無妄的“誠”的精神發揮出來,充分實踐天賦給人的各種各樣的秉性,不僅盡我自己的本性而且盡他人之性、盡他物之性,幫助他人、他物來暢順地發揮自己的本性,這樣,人就可以和天地這種生生不息的化育萬物的這種精神相配合,人就可以參與、幫助天地的生生不息的演化和養育萬物,那么人的地位就可以和天地鼎足而三了。這是《中庸》所闡發的一種哲理。所以在儒家看來,宇宙和人生的本質屬性是生生不已,變動不居,不守故常,日新又新。儒家所主張的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,參與現實的生活,特別是我們如何用參與現實、用我們的道德生命來回應天地、父母的生生之德。

  從每一個個體來說,儒家的主張是,我們如何把守成和創業、動和靜、本性和欲望、生和死,統一起來。所以《周易》的易道、孔子學說的仁德仁體,它有創造精神的一面,有進取的一面,在變動中、在實現生命價值、在“開物成務”的各種社會活動中保持自己的本性,保持剛健精神,不沉溺于聲色犬馬的物欲,不要心里有種種掛礙、其他的追求。所以儒家主張,通過正視生來正視死,“未知生,焉知死?”儒家用強烈的生命意識來通透死亡意識。孔子講: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我們一旦有了一種生命的志向,哪怕是早上聽到了我們無窮追索之中的這個道,晚上去死,都是值得的,他講了一種無窮的追求。孔子講“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,不知老之將至”。孟子講“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”。孔子在水邊詠嘆: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。”人要向水的品格學習,與時偕行,與時俱進。儒家的主張,是用生命的意識來界定死亡的意識,用積極熱烈的人生實踐來省視生命的有限性,來賦予有限的人生以無限的價值和意義。我們尊重生命,所謂生命可以區分為精神生命與物質生命。沒有物質生命就沒有精神生命,兩者不可分割,所以我們尊重物質的我、肉身的我。然而沒有精神生命,人無異于行尸走肉,生活就沒有意義,所以我們更尊重精神的我、人格的我。

  儒家的生命意識、死亡哲學的第二個方面是“死而不朽”。過去有所謂三不朽:立德、立功、立言。“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再次有立言。”立德是最根本的,是否成就功業,要靠外在客觀環境,但立德更重要的是個體性,靠主體自身,至于著書立說、立言,是最后的,但這三種都叫不朽。所以儒家堅持獨立的人格,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,也不茍且偷生,也不和惡勢力同流合污。孔子講:“志士仁人,無求生以害仁,有殺身以成仁。”不要求取自己茍且的生命而傷害了仁德,甚至可以用生命來成仁取義。他講:“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,造次必于是,顛沛必于是”。作為君子,有道之人,沒有在吃完一頓飯之間這樣短的時間內違背仁德。“造次”是倉促匆忙,“顛沛”是流離失所。無論是倉促匆忙的時候,還是流離失所的時候,作為君子,也不會違背仁德。曾子講: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后已,不亦遠乎?”這都是長期以來中華民族的志士仁人所實踐的道理,死而后已的這種精神。

  孟子講,作為“士”,“窮不失義,達不離道”。他講:“生,亦我所欲也;義,亦我所欲也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義者也。”生命很寶貴,我們當然希望活著,道義也是我們所向往的,但是在民族、國家的大義、大是大非需要承擔的時候,舍生而取義。他說:“生亦我所欲,所欲有甚于生者,故不為茍得也。死亦我所惡,所惡有甚于死者,故患有所不辟也。”活著是我想要的,但是我所想要的還有比活著更重要的價值,所以我不要茍且偷生。死也是我所厭惡的,但是所厭惡的有更甚于死者,所以就害怕在最后的關頭不能闖過,不能夠舍生取義。荀子講“人之所欲,生甚矣”,人的欲望中“活著”是很大、很重要的欲望;“人之所惡,死甚矣”,但是“人有從生成死者,非不欲生而欲死也,不可以生而可以死也”。我們在面臨最后大義的選擇時,需要生命的承擔。

  所以在傳統文化中,保持氣節和操守成為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。從蘇武牧羊則文天祥、史可法,歷史上志士仁人都是這樣做的。曾子講:“臨大節而不可奪也。”孟子講:“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謂大丈夫。”荀子講:“從道不從君。”文天祥講:“時窮節乃見”,“生死安足論”,“孔曰‘成仁’,孟曰‘取義’,惟其義盡,所以仁至”。古人讀圣賢書,所為何事呢?不是為了茍且偷生,他一定是要有尊嚴地活著,死得其所,活得其所。所以孟子講:“盡其道而死者,正命也;桎梏死者,非正命也。”盡道而死,是正命;至于為非作歹,犯罪了判刑而死,那是非正命,不是一個人正當的、正常的命運。所以,儒家生命的價值轉化為死亡的價值,生命的承擔轉化為死亡的擔當。不應害怕死亡而偷生,不因威脅利誘而茍活,生命通過死亡得以延續,人生由有限變為無限,個體自由和人格獨立得到最大的發揮。

  《左傳》里多次提到死而不朽,死且不朽,死又何求?《論語》中也講到,死而無悔,死而后已,士可殺而不可辱。《孝經》里面講到:死生之義。所以儒家絕不逃避死亡,以自己的價值觀追求死而不亡。儒家生死智慧的第三方面是“存順沒寧”。宋代有個偉大的思想家張載,他講: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圣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”,還有一句話是說:“富貴福澤,將厚吾之生也;貧賤憂戚,庸玉汝于成也。存,吾順事;沒,吾寧也”。活著我順從(天地乾坤父母的)事理,死了我很平靜安詳,因為我無愧于天、無愧于人,心安理得,所以我活著很順,死了很安寧。《易傳》里面講:“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”。它講的是原始而知生,最后求其終時,就知道死的意義。這是孔夫子跟子路討論的時候,直接說的意思,尊重生命,也尊重死亡。

  王陽明說,做學問的功夫,對于一切聲色名利和嗜好,都能擺脫殆盡,再通過一個最后的關頭從生命的本根上去領會,才能達到見得破,透得過,這才是流行無礙的生命之歸宿。所以儒家的人生設計,既是生氣勃勃、轟轟烈烈、奮發有為,又毫無粘滯、毫無牽掛的做到達觀的態度,這就是所謂以出世的精神干入世的事業。其實每一個人都要有這樣一種精神,這種生死態度既有壯懷激烈、視死如歸的一面,又有恬淡無欲、安靜平寧的一面。這與那種懼怕死亡、不敢直面死亡的恐懼心態不同,又與那種耽于聲色、及時行樂的游士心態不同;既與那種消極無為、怠惰保生的逃世心態不同,又和那種斤斤計較于功名利祿的執著心態不同。儒家的人生設計具有一種張力。

  儒家生死智慧的第四方面是“慎終追遠”。《左傳》講“慎始而敬終”,慎重地對待生命的開始,嚴肅認真地對待先人的死亡。《尚書》講“慎終于始”,“慎厥終,惟其始”。曾子講:“慎終追遠,民德歸厚矣。”謹慎地對待我們先人的死亡、父母的死亡,追懷遠祖,老百姓的風俗就歸于厚樸了。所以中國文化,儒家,有祭祀的傳統,有認真對待先人父母前輩的死亡,這樣一個很大的傳統禮儀。儒家重視孝道,也就是肯定了生死轉化代謝中的死而不亡問題,儒家通過血親種族的延續,來“繼志述事”,延續其精神,光大其事業,是文化生命的傳承。儒家的孝道不是狹隘的,不只是族群的延續,不是只重視傳宗接代,更重要是一種人文事業、文化生命的延續。

  儒家非常重視教育、重視師生的關系,師生這一倫是非常重要的,它強調的是文化事業和文化生命的傳承。所以儒家的死亡意識向生命意識、道德意識和文化意識轉化,有限的個體人生向無限的群體人生轉化,它是有一個生生不息的自己的文化系統。后人幫助先人自然安寧地接受死亡,并獲得臨終的尊嚴,而且祭奠追念死者的德懿,體悟生死的終極意義。孔子講:“生,事之以禮;死,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。”父母活著的時候,要按禮侍奉他們;父母死了,要按禮安葬他們,而且經常去祭祀、紀念他們。這反映的是一種人文式宗教的信念,也昭示了人的歸宿感,強調了以人性化的方式來料理后事。

  儒家生死智慧的第五方面是“天道性命一體”。儒家的終極關懷具有天命的根據和冥悟體認的宗教性格,他的天命之道是生命和死亡意義的價值源頭。儒家徹悟生死和在精神上超越死亡的根據,是天道、天命的信念以及對人之所以為人的規定----天賦的仁義禮智信這些道德心性的尊重。天道和人道、天道和心性的貫通,表明儒者對于人世間、對于俗世生活的肯定,在俗世關懷的背后,它其實是有深刻的、超越的、形而上的關懷,也就是終極的最后的關懷。所以儒者以天下為己任,儒者有救民于水火之中的信念和救世獻身的熱忱,尤其他們至誠不息、虔敬無欺地盡心知性、存心養性,來事奉天地精神。孟子講“夭壽不貳,修身以俟之”,短命也好,長壽也好,我們都修身養性以待天命。這種安身立命之道,其實在儒家的俗世的學說里面體現出了終極性的宗教品格。所以儒家的使命感、責任感、“舍生取義”、“殺身成仁”、“死且不朽”、“死而后已”、“朝聞夕死”的憂患意識和力行實踐精神,都具有宗教性的、超越的、天道天命的源頭在背后支撐。

  最后,我們講講儒家生死觀的當代價值。現代人的精神安頓成了問題:生活的無意義感籠罩著新生的一代;人們的心靈缺乏滋養,生命缺乏寄托;臨終的精神關懷缺乏;現代工業化的料理后事方式缺乏人性化,更使臨終者惶恐不安,不能夠從容不迫、具有人性尊嚴地承擔死亡。那么我們即使檢討現代科技文明本身,就能夠代替現代人思考生死的意義和價值嗎?我們在重癥監護室看到親人、朋友、長輩、老人、病人那樣的狀況,其實我們心里非常不安;每次去殯儀館送走親朋好友或師長,也是覺得一方面受到心靈的洗禮,另一方面有很多惶惑不安的感覺。

  儒學的安身立命之道,如果在現代社會中加以創造性的轉化,就能夠豐富我們今天的生活,使我們活的更好,活得更有意義、更有價值。儒學可以提升我們的人格,活化性靈,解脫煩惱,緩沖現代人內心的緊張,超越生死的執著,復活人文理想的追求,使人真正過著人的生活。儒家的精神對于今天社會人生的一些負面問題,比如環境破壞、道德失落,能夠起到治療和拯救的作用,尤其是對人性和人心的安立,肯定會起到越來越大的作用。其實儒學根本上是教我們如何做人,明了生活的意義。去年的汶川大地震,使全中國、全世界的華人,都有了一種慈悲心、仁愛心煥發起來的感覺。看到那些被地震吞噬的生命,我們心里非常難過,所以大家奉獻愛心。

  另一方面,去年的毒奶粉事件令我們反省,假如我們都只是經濟動物、只會唯利是圖,我們何以面對列祖列宗和子孫后代?儒學是我們民族精神的主干,在現代社會的創造性轉化中,它應該如何幫助我們進行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的建設,以實現理想的美好社會?儒學其實可以克服一些我們人文精神的失落、民族素質的弱化和教養的消減。人是需要教育的,是需要教化的。這種教化不是說教,不是教條主義地灌輸,而是從小養成的,是家長與師長春風化雨、潤物細無聲、浸潤而成的,從我們的蒙學讀物、四書五經、老莊、佛經里逐漸修習,慢慢養成的。通過我們對儒釋道基本經典的解讀,能夠使得我們獲得安身立命,獲得一種恬淡、平寧,同時又積極有為參與現代生活的精神境界。

(作者曾任武漢大學人文學院院長、哲學學院院長,現任武漢大學國學院院長、教授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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