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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來先生訪談錄(三)

來源:中國孔子網 2025-01-08 18:15:00

  編者按

  口述成史,別辟蹊徑。2023年,尼山世界儒學中心(中國孔子基金會秘書處)推出“尼山文庫·儒學學者口述史”項目,積極探求儒學學者個人的思想學術如何與社會變遷相交融、與時代發展相并行,以建立獨具特色的儒學研究口述史文獻庫。依托項目,華東師范大學方旭東教授對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、哲學系教授陳來先生進行了口述史專訪。

  受訪人:陳來(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、教授,時年71歲)

  采訪人:方旭東(華東師范大學教授)

  【采訪人】我剛剛在想,我覺得對老師影響大的前輩先生,應該是張岱年先生和馮友蘭先生。我在想這樣一個問題。老師知道哈佛畢業的瑪莎·努斯鮑姆(Martha Nussbaum),我們在哈佛還聽過她的課,她不是也寫了一本書嗎?叫《善的脆弱性》(The Fragility of Goodness)。她有兩個老師,一個是伯納德·威廉斯(Bernard Williams),一個是約翰·羅爾斯(John Rawls)。她那本書的獻詞很有意思,說:威廉斯給了我問題,羅爾斯給了我答案。我覺得這個概括很有意思,因為努斯鮑姆,老師也見過,很有魅力。我在想,如果仿照這種句式,是不是可以說:張先生給了您訓練,但是馮先生給了您一個學術或者思想上的指引?

  【陳來】一定意義上可以這么說。

  【采訪人】張先生,怎么講呢?他是進步的,他對儒學是持某種批判性態度的。對儒學的這種認同,是不是從馮先生這里得到的更多一些?

  【陳來】認同是另一個問題。研究本身就是你剛才講的,張先生給了我基本的方法。所以我研究朱子,從碩士到博士,都是受張先生研究分析方法的影響,主動地學習,自覺地學習,是這么寫完論文的。寫完論文以后,了1985年9月份,我就給馮先生當助手,看他剛寫完的《中國哲學史新編》的一卷,就是魏晉那一卷。他一上來就講哲學,有一些分析我不是很同意,我后來就跟他提意見,他就接受了。他認為我講的是對的,他就接受。可等到最后出版時,他又改回去了。不管怎么樣,我跟馮先生的關系,不像張先生。我是完全地一心學習張先生,甚至模仿張先生。什么叫模仿呢?我有很長時間模仿張先生的字體,很多人都看出來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我還從來沒見過張先生寫的字。反正我知道您是有自己的字體的。

  【陳來】我沒學好張先生的字體。那時候《中國社會科學》《哲學研究》的編輯都看出來我的字是在模仿張先生、學習張先生。我跟馮先生的關系不是那么個關系。剛開始,幫助馮先生寫書,就是幫他提意見,看看我對他這本書有什么意見,我的任務就是提意見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其實您就相當于一個有點像英文當中的commentator,您就是一個評論者。

  【陳來】因為我這個初學階段也過去這么多年了,自己的水平也提高了,不是像跟張先生那一段那樣完全是全新的學習。跟馮先生的關系呢,馮先生他的追求、他思考的方式,對我有一種指引。所以就到了《有無之境》的這個“境”字上了。這個“境”只有跟著馮先生才能說明,“境”是境界的“境”,境界就是馮先生最關注的問題,要是跟著張先生可能就寫不了這樣一個題目。

  【采訪人】可能跟張先生大概就是到朱子哲學研究這一步。所以老師也真是善學。我現在可不可以這樣問:如果按照今天您的眼光來打量馮先生寫的那些具體的,比如說做的哲學史的個案研究的論文,您覺得跟張先生寫的,比如說剛才講的《中國哲學發微》相比,您是不是更欣賞張先生這些?

  【陳來】張先生就適合初學,開始學習,就非常規范地告訴你哲學史的分析是怎么做的,馮先生不是那么嚴格地演示這個過程。但是就具體研究來講,馮先生那些具體研究也是有很多地方非常值得關注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您覺得馮先生的長處是在發散上面,還是說他也有一些,比如說天才的那種聯想?

  【陳來】也不見得叫天才的聯想,就是他的洞見。

  【采訪人】比如“極高明而道中庸”。因為他有很多自己的講法。張先生不會那樣講的。比如馮先生經常稱自己的講法是所謂“非常可怪之論”。

  【陳來】馮先生具體講的東西,比如說,拿宋明時期來講,“文革”以后馮先生寫的“二程”和張載,跟張先生寫張載就不太一樣。但是你可以看到馮先生的洞見,他對這個問題的看法,可能張先生沒看到,或者是不那么看。比如說“橫渠四句”,“橫渠四句”的這種關注和倡導,張先生是不講的。但是馮先生就會講出來,會講到這個,馮先生他有一個大家的、大的胸懷,所以他就關注這些“大”的境界的表達,張先生以前不是很注重這些東西,我就拿“橫渠四句”來講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是不是可以這樣來講:張先生更加微觀,馮先生用日本人下圍棋的話來說,是所謂的“宇宙流”?

  【陳來】張先生微觀做得更好,更具有示范意義。

  【采訪人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老師也真是很幸運,遇到這樣兩位大師。尤其是,老師在一個初學者(的階段),就先由張先生引進門,完了之后又得到馮先生的指導,相當于境界一下子又拔得更高、更開闊了。

  【陳來】我第一次去馮先生家是李中華帶我去的,在我之前李中華做過馮先生的助手,但不是緊接著,他要再早幾年,好像就是“文化大革命”剛結束,在修改《中國哲學史新編》最早的那兩冊的時候,李中華做他的助手。

  【采訪人】漢唐那些是嗎?

  【陳來】先秦到兩漢。我跟馮先生談了一次以后,張先生就對我說,馮先生說“陳來到底是個博士”,這是在表揚你。張先生很高興。

  【采訪人】這個“到底”應該是跟李中華老師做比較吧,因為他沒有(讀)博士。

  【陳來】我去的時候本來是系里派我去的,是要算工作量的,算一門課吧。

  【采訪人】您1986年去美國,實際上您跟馮先生前后不到一年。

  【陳來】前面是一年,后邊接著呢,1988年、1989年、1990年,又幫馮先生。本來從美國回來后就沒事了,因為系里派我的事已經做完了。馮先生說你還是幫我吧。我說那行吧。但是這樣就變成我和馮先生的個人關系,就和工作量不搭界了,以后就變成這樣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實際上后來就變成了一種討論的關系。

  【陳來】我的工作性質是提供討論。

  【采訪人】我覺得馮先生應該也有所受益,好像他在書里面也講了。

  【陳來】他在書的序里面說,誰誰誰看稿子,然后就說陳來同志提了重要意見。他里邊是這么說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跟張先生沒有這方面的關系。

  【陳來】對。

  【采訪人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您學成之后,跟張先生就沒有這種關系了。

  【陳來】我最后一次請張先生看我的文章,就是熊十力的那篇文章。1985年我博士畢業以后,第一篇寫的就是這個文章,9月份就寫了這個文章給張先生看。

  【采訪人】張先生估計沒有這個習慣——他寫文章讓您看的習慣。

  【陳來】那沒有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不是反而因為有師生這種名分,所以不好這樣。

  【陳來】我倒是替張先生寫過文章,就是方以智的那篇。

  【采訪人】最早那個合署的文章,后來讓您單獨署名的那個?

  【陳來】因為那個文章,張先生本來是讓我拿他的文章改寫一下,就是他在《天津師范學院學報》發表的那個論方以智的文章。我寫的那個文章的三分之一是用了他在《天津師范學院學報》上文章的內容。同時我跟張先生借了《東西均》,是1962年李學勤他們整理的。后面三分之二都是我自己寫的,不是按照張先生那篇文章寫的了,包括從理學的角度怎么理解方以智的思想。

  【采訪人】這是哪一年?

  【陳來】應該是1982年。

  【采訪人】那時候您剛開始讀博士。

  【陳來】好像是1983年1月發表在《江淮論壇》。

  【采訪人】題目叫什么?主要講《物理小識》?

  【陳來】那個叫《關于方以智的本體論與方法論》。光講《物理小識》還寫什么本體論?就是要寫《東西均》。我替張先生寫過文章,最重要的是這一篇文章。我請張先生看的文章很多,在1980年的春天我寫了郭象的文章,張先生就說這個文章寫得很成熟,可以發表。他只是跟我提了一點,宋明理學家講的“天理”不是從郭象來的,是從《禮記》來的。后來我拿給樓老師,就發表在《中國哲學》上了,其實樓老師在《中國哲學》第一輯發表了郭象的文章,但是我跟樓老師觀點不一樣。我的不一樣不是反對樓老師,我是不贊同湯用彤。因為我們上朱先生的課的時候,講湯用彤對這個問題的看法,湯用彤認為郭象持崇有論。我就不贊成這個觀點,所以寫的這個。我講的應該是站得住腳的,但是當時有一定的局限性。

  【采訪人】不是崇有論,那它是什么?否定容易。

  【陳來】我說它是自生論,自生論在哲學上怎么分析呢?當時也沒有別的資源,我就說這類似于列寧講的“第三條路線”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這個時候把您原來讀過的三本書、六本書的資源給調動起來了。

  【陳來】我現在就把最后那點刪去了。就不需要再歸到什么“第三條路線”了,它就是自生論。這是我給張先生看的一篇文章。當時還寫了一篇“二程”的文章,張先生也推薦到《中國哲學史》發表,后來退給我了,就沒發表。退給我的原因是,張先生又推薦我另一篇,就是與丁偉志商榷的關于張載的文章。因為要先發我這篇張載的文章,就說你那個“二程”的文章就不發了。結果,正要在《中國哲學史》上發表我寫的與丁偉志商榷的那篇文章,《中國社會科學》自己找來了,聽說我寫了這篇文章,哲學室主任何祚榕自己跑到北大拿走了,跟丁偉志商量以后,決定在《中國社會科學》發表,不是我投稿的。這說明丁偉志還是有度量的,因為我是批評他的文章的,是不同意他的文章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那真的很不錯,他主動讓您來發表。

  【陳來】他還主動來發表。

  【采訪人】說明那個年代的人風氣還是正的。不因為批評而(給別人)穿小鞋。

  【陳來】最后一篇就是我寫的熊十力的這篇文章,讓張先生看看。

  【采訪人】張先生給您推薦了嗎?

  【陳來】沒讓張先生推薦。我最后結論講熊十力和斯賓諾莎,張先生說,你的結論是對的,雖然熊十力不一定念過斯賓諾莎的書,但是你的分析是對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理上是這個理。

  【陳來】張先生也沒推薦,結果《哲學研究》在眾多的論文里頭就挑了我的文章,發在《哲學研究》上。

  【采訪人】我1988年上大學,那個時候看了一些期刊論文,就包括您寫熊十力的。是不是后面還有一些人也寫熊十力?

  【陳來】老郭本來就是研究熊十力的,鄭家棟也寫了,景海峰的碩士論文也是做的這個。他們的碩士論文都是關于熊十力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我剛才在想一個問題:老師跟馮先生做助手,然后變成相當于討論的關系,可能更像朱子當年跟延平那樣一種問學的關系。當然,也可能老師對馮先生的幫助更大,假如可以這樣說的話。馮先生沒有對老師的東西提意見,張先生對老師的具體幫助可能更大,比如說老師的文章給他看了,他給老師提意見,肯定或者怎樣。而馮先生主要是讓老師看他的東西。所以是不一樣的。

  【陳來】朱熹跟延平的關系是:延平好多年都沒人理他,他自己一個人,突然朱熹來了跟他討論這個問題,對他也是一種幫助,把他重新拉到哲學思考這些方面來,在這方面朱子對他也有幫助,并不是朱子的水平高,而是朱子給他提的問題刺激了他。

  【采訪人】朱子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水平不差。

  【陳來】當時應該還是不高的,因為朱子有時候提的是一些章句文意上的問題,他好提這些問題。這個,答當然也可以答,但是延平跟他之間有些問題是超出了這個的。朱子當時還不能理解。

  【采訪人】實際上延平的長處不是在章句上,他不是說他覺得朱子在這方面太鉆牛角尖了。

  【陳來】他有關于體驗“未發”的一些(思考)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其實更多的是所謂體驗派的東西。

  【陳來】朱子當時不能理解,所以朱子就不能給他特別大的幫助。

  【采訪人】回到您跟馮先生的關系上來,您的水平應該是比當年來找延平問學的朱子要高一些吧?

  【陳來】稍微高一點,“到底是個博士”。跟杜維明先生的關系是1985年2月份以后開始的,那時候我的博士論文也寫得差不多了,也就是修改、打字、分發,到這個階段。

  【采訪人】好像杜先生先是去北師大,對吧?他實際上1984年就到中國了。

  【陳來】不是,他在北師大應該是1979年。

  【采訪人】對,他來了兩次。

  【陳來】昨天說到我在這個時代跟馮先生的關系。跟馮先生的關系,像我昨天講的,我主要是給馮先生提供一個討論的角度,看他寫的稿子。他一般就是在075寫一章之前,先跟我講一下他對寫這一章的想法,寫好這一章我再看,看完了我再回來給他提意見,是這么一個過程。但是后來我體會這個過程,我應該盡量維護馮先生自己的立場,接通他自己的邏輯,而不是我有意見就提,在我的立場上來提。后來我就調整我的立場。一開始我不是這樣,我就是覺得講不太通,或者我覺得不理想的,我就提意見。一開始,我接的是魏晉那一卷,一開始講的那一段,馮先生也接受我的意見,后來出版了,我看他又改回去了。所以,我后來就不采取這個辦法了,就是盡量按照他自己的觀點,(看他)自己的邏輯通不通,不是從我的角度覺得通不通。

  我跟馮先生討論,這個過程對我來講也是個學習的過程,但這個學習的過程不是現成地接受他的結論,而是掌握他的基本立意的高下;不是主要看他的具體的(觀點),而是看他整體的哲學家的立場。因為具體觀點我可能不贊成。我剛才講的魏晉的部分,1986年我就在《哲學研究》發表了一篇文章,就是講魏晉哲學的“有”和“無”的問題。前面我不是說我寫過一篇郭象的論文嗎?主要是反對湯用彤先生關于郭象崇有論的那個看法。我這篇文章其實主要是反對馮先生對“無”的理解,包括湯一介的理解,因為湯一介寫了《郭象與魏晉玄學》,1983年出版的。我發現他們用黑格爾用得不對,包括馮先生和湯先生。他們是從黑格爾的“純有”講的,我覺得不能從“純有”這么講,應該從黑格爾“純無”的講法來講,結果寫了一篇文章,不贊成馮先生的說法,也不贊成湯一介的說法。我對這個問題的分析,我覺得應該是站得住腳的,而且真正能夠跟《邏輯學》里邊專門講“有”“無”、跟黑格爾自己的講法結合的。這是講跟馮先生這一段。

  剛才前面講了,山井涌不是1980年秋天來了嘛。過了兩年就發生一個事,跟山井涌有一定的關系,也涉及陳榮捷先生。1981年開始,我們國家就開始接受日本的訪問學者,其實此前也接受了,只是我沒有特別關注。后“文革”的時代開始,我們也接受了日本留學生。所謂留學生,不是真正到我們這里學本科的,而是叫高級進修生,就是他們在日本是在讀博士,博士課程進行中,利用這個機會就到中國來學習,到北大來學習,一般申請的時候時長是一年,來了以后再延長一年,共來兩年,很多是這種情況。1981年秋天來的是吾妻重二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1981年就來了?

  【陳來】對,跟他一起來的是坂元弘子,最近去世了。坂元弘子是東京大學的博士、山井涌的學生,先是在明治大學,后來在一橋大學,上個禮拜剛去世。

  【采訪人】這個人我不太了解。

  【陳來】她比吾妻重二大幾歲,同時來的。吾妻重二是研究朱子學的,他的論文就是關于朱子的《易學啟蒙》。朱子易學著作,前面一本是《周易本義》,后面一本是《易學啟蒙》,他是研究《易學啟蒙》的。坂元研究近代的中國思想。當時東大來了好幾位,第二年來的是村田雄二郎,研究近代。再過一年是馬淵昌也;中間還來了井上靖的兒子,反正都是東大系統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但是吾妻重二應該是早稻田大學的。

  【陳來】吾妻重二是早稻田大學的。所以1981年、1982年那幾年東大的來得比較多,但是也有提前回去的,像井上,井上來了半年多,不到一年就提前回去了,可能找到工作了或者什么情況下回去的。那么這是1981年、1982年時候的留學生來的情況。因為1981年、1982年開始我就做哲學系管留學生的班主任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跟他們交往多。

  【陳來】所以我有時候經常去敲敲他們的門,跟他們聊幾句。其中還有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來的丘山新,他是研究跟佛教有關的,年紀稍微大一些。后來1995年我到東京的時候,他還請我到他家吃飯,一起去的還有坂元。坂元喝一點酒,自己就坐在那兒睡著了。丘山新疫情中也去世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實際上跟東大系統的人聯系多,跟京都的聯系少。

  【陳來】沒有京都來的,前期東大的多。1985年夏天,土田健次郎也來了,但是他那個時候不是高級進修生,他是訪問學者,因為他那時候已經是副教授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比吾妻重二要早嗎?

  【陳來】他應該早幾年,早個五六年或者什么的。他早一些,他已經是副教授了。他來了,一看中國的老師當時好像都沒什么職稱,樓宇烈老師還是副教授。他就說,如果這樣,日本應該沒有教授。

  【采訪人】朱先生是不是也是副教授?1985年的時候。

  【陳來】嚴格地說,他來的時候,可能朱伯崑先生剛剛評上教授。其實應該是1983年已經評上了以后,被教育部卡住了,就沒公布,一直到1985年的9月才公布。那時候潘富恩先生給我寫信說,一介先生也正名了吧?用正名這個說法。因為學校已經評定了,教育部卻都沒公布,等于沒有正名,處在那個狀態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朱先生跟湯先生是同時升的教授。

  【陳來】應該是同時,所以潘富恩給我寫信說一介先生也正名了吧,他自己也是那樣,包括張立文那一批,1984年左右評上了以后,但是教育部沒批,正式公布到了1985年9月。這個時候土田來了,土田說,樓老師也是副教授,還沒評上教授。評上教授的是比樓老師還高一輩的朱先生、湯先生,是這些人。所以土田說,樓宇烈先生還是副教授,要是這樣的話,日本應該沒有教授吧。

  【采訪人】湯先生比樓先生大嗎?

  【陳來】那當然大,應該大七八歲。因為經過“文革”,所以職稱跟年齡不相當,跟學問也不相當,學問、年齡都夠了,但還是副教授,不是教授。所以土田來的時候是1985年到1986年,這是早大的。但是整個80年代應該還是前期東大的人多,然后是早大。

  我剛才說坂元他們是1981年來的,后來村田是1982年,馬淵可能是1983年。

  【采訪人】吾妻重二是1981年。

  【陳來】對。當時研究界就跟外界接觸比較多了。1981年10月在杭州舉辦了全國宋明理學第一次研討會,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唯一的一次,以前沒開過。外面來了不少人,日本來的就是山井涌,國際上更知名的就是陳榮捷先生,他帶著狄百瑞一起來的。國內的,馮先生也去了,張先生也去了,賀麟先生也去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馮契也去了。

  【陳來】我沒看到照片。

  【采訪人】我不確定。

  【陳來】香港的就是劉述先,德國的叫余蓓(Monikaübelh?r),是這些人,那這樣國內外信息各方面就連通了。到1982年陳榮捷就在夏威夷舉辦了朱熹思想國際研討會。就是一年之后,1982年,應該是夏天,也就是在8月份左右的時間。馮先生也去了,任繼愈先生也去了,國內還有幾位先生。

  【采訪人】張立文也去了。

  【陳來】張立文應該用的是青年名額,我本來申請用青年名額,后來沒有名額了,青年名額都被教授占了,就沒去成。雖然沒去成,會議討論的一個問題卻與我有關。會上山井涌提了一個問題,說有一段講朱子的理氣論的材料,這個材料找不到它的出處,請問大家誰了解這個出處。結果誰也回答不了,因為陳榮捷先生是很關注這些材料的考證、考訂的,當時他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,手頭上也不可能帶那么多書,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。

  其實在這個會開的前一個月我已經寫了一篇文章,就是回答這個問題的,就是會上山井涌問的這個問題。我說那個材料見于朱熹的學生楊與立編的一本書叫《朱子語略》,已經回答這個問題了。但是因為那個會我也沒去,別人也不知道我已經講了這個問題。

  到了1983年,陳榮捷先生來中國訪問,應該是以哲學所邀請的形式,哲學所蒙培元也陪著他走了幾個地方。在哲學所他就看到《中國哲學史研究》,那個時候叫《中國哲學史研究》,現在叫《中國哲學史》,一看第二期有我的文章就是講這個問題的。他非常驚喜,就趕快把這篇文章復印,又寫信給山井涌說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。因為有這篇文章,陳榮捷先生可能對我印象比較深。

  當然在這個前面,其實陳先生,包括我們長期不打交道的臺灣學者已經看到了我在《中國哲學》第九期的文章,也就是前一年我發表的評《朱子新學案》的文章。1981年10月杭州的會我沒去,因為我沒有路費。我那時候剛剛分配工作,在辦手續過程中,也沒有什么經費支持我,那時候系里也沒錢。

  【采訪人】那時候也沒有課題。

  【陳來】所以就沒去,樓老師就讓我為《中國哲學》寫一篇《朱子新學案》的書評,因為樓老師看到吾妻重二帶著這本書來。

  【采訪人】這本書還是吾妻重二帶來的?

  【陳來】吾妻重二是9月份來的,所以我就借了吾妻重二的書寫了這篇《朱子新學案》的書評。《朱子新學案》書評里邊最重要的就是我講錢穆關于“中和舊說”“人自有生”四書的年代考訂是錯的。錢穆也下了很多功夫,他也覺得那條跟《朱子年譜》觀點不一樣,應該是他還比較看重的一個發明吧。我說這個考證是錯的,簡單地說了一下理由,當然我也說,因為朱子考證要讀的書很多,涉及的文獻很多,不是一人一時能夠完成的。所以也不是對老先生的不敬,就是提出來做一個討論。

  這個文章發表了,當然陳老先生他們也已經看到了,所以陳先生對我的印象應該還是比較深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第二次看到您的文章,印象更深了。

  【陳來】其實在1981年,他已經對我有印象了。怎么回事呢?我雖然沒去杭州開會,可是鄧艾民先生開會的時候帶了我的譯文。鄧先生讓我翻譯陳先生《論程朱之異》的那篇文章,我翻譯了交給鄧先生,鄧先生就拿到杭州給陳先生看。陳先生就批了兩行字,我都記不清了,就記得一行字叫“譯文甚精”,這是鼓勵后學吧。我用的不是“論程朱之異”這樣一種帶有文言性的題目,我用的是“論程頤與朱熹的不同”這樣的一個題目。那個時候當然陳先生已經知道我翻譯了這個東西,但是印象也許不是那么深,就是我后續這兩篇文章——評《朱子新學案》和資料的考證,使陳先生(對我的)印象更深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實際上跟陳榮捷先生的結緣是這個時間。

  【陳來】那個會在我印象里日本也去了不少學者。除了山井涌,岡田武彥、佐藤仁先生應該也去了。當然還有一批年輕的學生。我看有幾個年輕的面孔在照片里出現,有黃進興、黃俊杰、曾春海。

  【采訪人】都是中國臺灣的?

  【陳來】都是中國臺灣的,他們在美國留學或者在美國訪問。

  【采訪人】曾春海也是留學的嗎?

  【陳來】他不是,應該有訪問過,他那一段時間也在幫陳榮捷先生做點事,所以臺灣有一些學者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們是旁聽。

  【陳來】像杜先生、余英時、傅偉勛都參加了,照片還在,蠻有意思的。所以會議第二年陳榮捷先生就給山井涌先生寫信,山井涌先生也給我寫了信。

  到了1985年的冬天,開熊十力的會,成中英也去了,杜維明也去了,成中英因為是湖北人嘛,布羅夫也去了,我在那兒也發表了論文,坂元也來了。我當時論文已經都答辯完了,正是在我的《朱子書信編年考證》的截稿階段,我1月份交稿的,交到了上海人民出版社。前一個月我在湖北開會見到坂元,我就跟坂元說,你回去問問山井涌先生,東大朱子研究會編的《朱子文集固有名詞索引》能不能送我一部。因為我在做考證,沒有其他的任何工具書,他們有朱子文集索引,這不正是我需要的嗎?我當時工作做完了,但有幾個點不是很確定,我想用這本書核查一下。

  坂元回去跟山井涌先生說了,山井涌先生馬上就把這本書寄來了,大概一個多星期之內。其實在這以前,我已經有兩次見過山井涌先生了,第一次就是1980年他帶著東大代表團到北大。

  第二次在1985年8月份,我們在日本參加李退溪的國際研討會,會議召開是在筑波,開會時山井涌先生就在,開完了以后就到東京大學訪問。在東大參觀圖書館時,我就想找一本書,山井涌先生說你要找什么書,我說我要找張南軒的文集,我想看看日本有沒有藏張南軒古本的老的文集。因為我們現在看到的《南軒文集》,是朱熹后來編訂的,刪掉了好多文集里的書信。所以我在想有沒有可能找到一個張南軒的古本文集呢,或者有沒有一個比較好的更早的張南軒的年譜呢。當時沒有找到。

  后來山井涌先生說我再幫你找找看。等我們走到大阪的時候,山井涌先生就打電話來,說還是沒找到新的材料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山井涌先生中文也沒問題。

  【陳來】當時應該還是有翻譯的。因為山井涌先生1980年來的時候,他說我的前輩學中國哲學都是先到中國留學,像吉川幸次郎這樣的,都是在中國留學,在北京混得很熟。他說因為他是1940年或1941年入學的,這時候太平洋戰爭已經開始了,不可能到中國留學了。最后一句話,他說“我就是這樣學習了中國哲學”,意思是,這種狀態下也沒辦法去留學,他就是這樣學習了中國哲學。所以應該說前面已經兩次見到他,第二次也當面說了話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和日本學者的這樣一個交往。

  【陳來】我收到山井涌的書后,大概使用了將近一個月,不到一個月吧,我就交稿了。就利用這本書,把最后一些節點印證了一下。雖然幫助沒有很大吧,我有一些問題,《索引》也解決不了,但是這也是中日文化交流的記錄吧。那個時候恐怕其他學者都沒有這本書——《朱子文集固有名詞索引》。因為日本學者很能做索引,包括九州大學做的《二程文集》《二程遺書》的索引等,在佛教方面也做了很多索引。現在因為都有電腦,大家不重視這個了,以前日本學者做了很多資料文獻的索引工作,這對研究應該有很大的幫助。這就是80年代的時候跟日本學者的交往。

  到1985年8月我到日本開李退溪的會,回來我就到馮先生家里,看到馮先生座位上放著岡田武彥的書,叫《宋明哲學的本質》。我就想起來了,我在筑波的時候見到過岡田武彥,吾妻重二幫我做的翻譯。當時岡田武彥聽說我是從北京大學來的,就打聽說馮先生的身體怎么樣,然后就問了一句說:“馮先生能不能寫自己想寫的東西?”我說那當然可以。因為“文革”已經過去了,這個時候已經是1985年了,這么多年了,“文革”已經過去了,馮先生寫了《三松堂自序》以后,一直在寫《中國哲學史新編》。我就說那當然是可以的。

  所以我看到馮先生有岡田武彥的書,就把我見到岡田武彥,跟岡田武彥的對話告訴馮先生。馮先生說:“那是當然,我現在就是要寫我自己想寫的東西。”那是跟岡田武彥見面。

  后來,再次見到岡田武彥的時候已經是1995年了。我這個時候在東京大學訪問,在東京大學訪問期間,九州大學請我講演一個星期。到九州第一天歡迎會就是岡田武彥先生主持的。后來我做了報告。在九州的時候又到岡田武彥先生家,那個時候遇到好幾位先生,有疋田先生,算跟隨岡田武彥先生的吧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的弟子輩。

  【陳來】2000年我在武夷山還碰到疋田。還有三浦國雄,他是大阪市立大學的,寫過朱子,也研究道教,他前幾年一直在四川大學。

  【采訪人】我知道,2018年我還請過他到山上。

  【陳來】我們幾個都在岡田武彥先生家,是陳少峰幫我們做的翻譯。

  【采訪人】陳少峰那時候已經去東大還是早稻田了?

  【陳來】不在早稻田,他已經回北大了,那時他去日本做訪問學者,就幫我們做翻譯。陳少峰日文還是可以的。但是那一次呢,最有意思的是,岡田武彥先生請我跟夫人一起吃飯,吃什么飯呢?是吃一個傳統的相撲火鍋,相撲的力士不是自然能長得那么胖的,吃這個火鍋很重要。吃這個相撲火鍋,才能長成那個樣子,再加上身體上的訓練。

  【采訪人】那你們吃得了嗎?

  【陳來】這一頓,我們就是能吃多少算多少,也不用完成那個任務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不是九州的一個特色?

  【陳來】就是疋田先生陪同岡田武彥請我們吃的火鍋。其實前一年我也見到了岡田武彥先生,但是沒說什么話,為什么呢?前一年開了一個世界性的新儒學研討會,這個是岡田武彥先生主辦的,就好像陳榮捷先生主辦朱熹研討會一樣。

  【采訪人】在哪里?

  【陳來】在九州,在福岡,是國際性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您也去了?

  【陳來】去了,像狄百瑞,法國的研究中國思想的汪德邁,都去了,我們中國人當然也去了不少,海外的那幾位都在,余英時、成中英、傅偉勛、柳存仁、杜維明。因為我那時候在臺灣剛出了一本書,叫《哲學與傳統——現代儒家哲學與現代中國文化》,分為兩部分,一部分是講新儒家的哲學的,一部分是關于當代中國文化的。在臺灣出的那本書,剛出版不久。

  所以我去的頭一天,杜維明來得晚,就只見到傅偉勛,我就把這本書送給傅偉勛。因為我這本書的題名是獻給杜維明的,傅偉勛問我,你送杜維明了沒有,我就說杜維明還沒來啊。他說你將來是大師級的。因為我已經認識他有幾年了,將近有十年了,我1985年就認識傅偉勛。當時我在日本開會站在成中英邊上,湯一介寫一封信讓我帶給成中英,我就交給他,就站在他旁邊照相。成中英當時就喊傅偉勛過來。

  然后到了1986年的5月,傅偉勛就來中國訪問,宗教所邀請他的。他也到北大訪問,跟我們座談。我1986年去美國以后給他寫信,他還請我寫文章,為什么呢?臺灣有一個雜志在60年代很風行,叫《文星》。這個時候就開始恢復這個刊物,請海外學者寫文章,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刊物,就把我寫的一個學術的文章寄給傅偉勛,是什么呢?就是《宋明儒學與神秘主義》,就是那篇文章,結果這個文章也沒發出來,那個雜志又不能出版了,好像又有什么問題了,所以又拿回國內。拿回國內的時候,我就寄給李存山,他不是在《中國社會科學》嘛,但是李存山剛分過去也不管事,都是學馬哲的當家,他們也不太了解這個,就沒有發表。沒有發表,那我就交給當時我們的幾個朋友,他們不是辦了一個刊物叫《文化:中國與世界》嘛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個集刊。

  【陳來】對,就發在那上面了,《神秘主義與儒學傳統》。

  【采訪人】后來是不是名字就叫“儒家的神秘主義”(方按:《心學傳統中的神秘主義問題》)?

  【陳來】在《有無之境》中是作為附錄。等到1989年,傅偉勛陪著星云來,因為他算是研究佛教哲學的。到北京又見面,那個時候我的《朱熹哲學研究》也出版了,我也送給他。他回去也寫了評價,不是專門寫這個書評,是寫一個大陸學術參訪記,說這本書應該是大陸中國哲學研究的典范,說超出某某人很遠。

  【采訪人】老師,這個地方,剛才您可能跳過去了,因為前面我們講的那一段,一開始是杜先生的那一段。

  【陳來】是,還沒說到那個。我們怎么一下說到傅偉勛了?

  【采訪人】和日本人的交往啊,岡田武彥。

  【陳來】剛才說到,1994年那一次開會就碰到了岡田,為什么沒跟岡田武彥說話呢?因為來的都是狄百瑞這些人,狄百瑞懂日文。在這個會上,岡田武彥要接待這些人。我要說的是什么呢?在這個會上就見到荒木見悟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跟荒木見悟是這一次見到了。

  【陳來】不是第一次,因為1991年的時候,他來北京,當時我們正在開中日佛教的一個研討會,我參加的好像是第三屆,第一屆在日本,后一屆在中國。是樓老師推薦我去參加的中日佛教的這個會。我寫的文章就是《南宋的心學與佛教》。在這個會上,荒木見悟先生突然出現了,但是會務組沒有邀請他,沒有把他看作是佛教研究的主要代表,其實他研究明代思想是跟研究佛教有密切關系的,他知道我們在這兒他就來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當時是在中國訪問嗎?

  【陳來】對,他在訪問,就是難波征男陪著他,他就問難波先生能不能見到我,難波先生說聽說他們這兩天正好在那兒開會,他就來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難波當時在人大訪學是吧?

  【陳來】對,我們大概交換了個名片,就聊了幾句,因為是在會議上,又沒邀請他為會議代表。這一次主要是到了他家,在九州。

  【采訪人】您在岡田武彥的新儒家的會上見到荒木見悟,然后又去了荒木見悟的家?

  【陳來】我印象當中,歡迎會他參加了,但是別的議程他沒參加。這里有一個很重要的不同,就是岡田武彥先生在會議上出現都是穿西服,當然這也是國際會議了,但是我們在筑波看他也是穿西服,我印象里面他都是穿西服,只有我們那次吃相撲火鍋時他穿的是和服。

  而荒木見悟先生永遠是穿著和服的,所以1994年到他家去坐,當時好幾個人一起,好像有樓老師,還有李甦平,我們好幾個人一起去。翻過來就是1995年了,1995年我又到九州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1994年您到荒木見悟家,1995年岡田武彥請您吃相撲火鍋。

  【陳來】當時九州大學文學部和中國哲學史研究室的負責人叫福岡還是福本(方按:福田殖),記不清這個名字了。到那兒又去了岡田武彥先生家,這次就是陳少峰當翻譯,我和我太太一起去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去吃相撲火鍋了?

  【陳來】不是,吃相撲火鍋是跟岡田武彥。這個是到荒木見悟先生家。這次因為是我一個人去的,荒木見悟先生就跟我多說了一些,他就跟我談《有無之境》的問題,他拿出《有無之境》,我看里邊都是畫的紅道兒,畫了很多,他說你這本書是不是有意地跟西方比較?我說這本書是有比較多的比較,但也不能說完全有意的吧,有些跟西方有些關系,但這個內在的脈絡還是從中國來的。比如關于神秘主義那一篇,好像那個框架用的概念是西方的講法,可是這個脈絡講的本身是中國的東西,可見,荒木見悟先生對拙著還是仔細看了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不是就在那個地方提到了“考據的陳來”變成“比較的陳來”?

  【陳來】沒有。應該是在廈門大學開朱子會的時候,高令印籌劃的,陳榮捷先生來了。不是1987年,應該是1990年,陳榮捷先生在那個會上,跟荒木見悟談話,荒木見悟先生就提到了“考據的陳來”。一直到1995年,我們又去他家,可以看出老先生對我們的書還是看得很細的。我想,他看了《有無之境》以后,就不再認為我只是“考據的陳來”了。

  這是跟這些九州大儒(的交往)。因為我覺得九州有良好的傳統,岡田武彥的上一輩一直都在研究宋明儒學,但是到我們去的時候開始斷了。因為岡田武彥雖然在九州參加了這些活動,但是他已經退休多年。岡田先生退休了,好像沒有宣布,但是已經內定了他的接班人,九州大學中國哲學史研究室的接班人,就是柴田篤,他研究明末的儒家與基督教。

  在岡田武彥先生和荒木見悟先生下面,就有一個福田殖,他本來是主任,六十歲左右,他下來接著就找的四十多歲的柴田篤。九州本來是個很重要的地方,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90年代中期到今天,這二十多年宋明儒學研究完全衰弱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現在不是把那個誰找回去了嗎?

  【陳來】現在不是找藤井倫明嗎?因為他在臺灣也留過學,也工作過。藤井我覺得條件是比較好的,對中國也比較了解,漢語也比較好,因為他是研究朱子學的。他回去,九州大學又重新在朱子學方面后繼有人了。

  談到日本學者,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難波征男,大概1992年,他到我家來,當時我已收到了吉田公平寫的新書,也是研究陽明學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不是寫《陸象山與王陽明》嗎?

  【陳來】對,他新出的書就寄給我,我看他講王陽明的時候,有一條材料怎么我沒見過?我還是有這個自信的,一個材料一眼我就能看出來以前見過沒見過。就是說,這個文獻不在《陽明全書》里,《陽明全書》里我見過的就會知道。

  我看這個材料怎么沒見過,我就問難波,我說這個材料是什么材料,我沒見過這個材料。回去以后,難波可能就寫信給吉田公平,然后就復印了這個材料,就是《遺言錄》,《遺言錄》后面附的就是《稽山承語》,難波就把復印的材料給我了。我一看很多都是陽明的《傳習錄》里面沒有的語錄佚文,因為它是王陽明的一些晚期學生記錄的。我就把它輯出來,大概有五十條,后來也發表了。

  到了秋天,吉田公平又來了,親自送給我這個文獻。我記得那個版本跟難波寄給我的那個版本不太一樣,內容是一樣的,但是它的版本是不一樣的。吉田公平又送給我這個,這大概是1992年。

  然后到了1993年開陽明學會,在寧波,我就發表了論文《〈遺言錄〉與〈傳習錄〉》,就講了日本的這個材料。我說我輯出了佚文,這個材料要發表,想找一下繁體字的雜志發表。當時就聽說葛兆光在清華編一個雜志,是要用繁體字,我就把這個材料給葛兆光,結果,他后來印出來還是簡體字。

  【采訪人】是《清華漢學》嗎?

  【陳來】對,還是簡體字。當然,也是因為碰到各種困難,沒有按照理想印成繁體字。后來我想,我當時應該直接把這部分交給臺灣“中央研究院”中國文哲研究所去發表,這不就解決了嗎?因為我1992年已經訪問過文哲所了,所以我當時要交給文哲所就沒有這個問題了,繁體字就印出來了。

  所以1997年,我到哈佛開了門課,開的課跟我1995年在東京大學開的課是一樣的,就是讀《遺言錄》和《稽山承語》,就陽明學新發現的這個材料、我所輯出的王陽明的材料來講,結果當時包弼德(PeterK.Bol)就說:你怎么不在臺灣發表?我這才想起來,是啊,我怎么沒在臺灣發表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那時候永富青地已經在北大做高級訪問生了嗎?

  【陳來】對啊,因為永富是1989年秋天來的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那么早。

  【陳來】永富和垣內景子他們都是早大的,在他前面一年還有一個就是前川亨。所以80年代前期以東大為主,只有吾妻重二一個人是早大的。到80年代末,早大先是前川,前川大概1988年就來了,然后就是永富和垣內。垣內大概一年就回去了,永富待了至少有兩年,可能有將近三年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永富那時候應該是本科生吧?

  【陳來】不是,都是博士生。

  【采訪人】但永富年紀比較輕。

  【陳來】不年輕。

  【采訪人】永富不是六幾年出生的嗎?

  【陳來】如果1961年,到現在多少歲了?

  【采訪人】他有這么大了?我不知道。

  【陳來】我說不清他們的年齡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始終沒跟京都方面有一些聯絡?

  【陳來】沒有。

  【采訪人】這個很奇怪。

  【陳來】我1995年到了東大訪問才到京都去了一次,到京都并沒有做講演。

  【采訪人】內山俊彥在那里。

  【陳來】對,我見的是內山和池田——研究漢代的池田秀三。他們兩個請我吃的飯,然后打電話叫吳震來做的翻譯,那時候吳震已經畢業了。所以那個時候把吳震叫過來做翻譯,這是1995年秋天,但是跟他們沒有實質的聯系。所以剛才講的早大的這些學生,都是80年代末、90年代初的。前川可能待了一年多,永富待的時間最長,我印象里不止兩年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實際上那時候永富的博士論文應該沒有(定好選題),我覺得這跟老師對他的提議有關系吧。他后來做《傳習錄》的文獻學研究。

  【陳來】因為什么呢?從一開始就是永富帶難波來的,永富了解這些過程,就是我發現這些材料的這個過程。所以我就跟他說,你應該研究在日本保存的這些中國已經沒有的文獻。所以永富他們都是博士生在讀中,因為日本那時候寫博士論文的都叫論文博士,不是課程博士,就是你博士課程修完了你就畢業。再過十幾年以后,你學問成熟了以后,編起來一個文集,再正式申請博士。申請博士的時候呢,不一定在你原來修博士課程的那個學校,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來找這個老師接受你的博士論文答辯。比如說溝口雄三,他申請的是九州大學的荒木見悟,是在荒木見悟手下通過的博士論文。

  【采訪人】日本的制度很不一樣。明白了,這就是為什么剛才我問。我就奇怪,永富那時候如果已經是博士生的話,按中國的理解,(博士論文)應該已經開始寫了,但是我印象中他博士論文的選題和老師的提議有關系。

  【陳來】是,所以后來他慢慢就做陽明學的文獻了。

  【采訪人】他寫博士論文也比較靠后了。

  【陳來】那當然。

  【采訪人】所以剛才您說他1989年就來了,1989年就讀了博士。我想他怎么這么早,我看中國人的博士論文和博士課程是同時的,日本人的確不一樣。

  【陳來】差不多二十年以后才出的這本書嘛,按照日本人的節奏,應該就是這個樣子,所以永富待的時間長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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